過了兩日, 賈探春請姐妹們相聚, 小宴會, 不是大宴會。賈惜春送了禮, 也沒讓賈探春直接拆開, 就是包著的。至於多少銀錢, 這也沒有必要說，等過後再看就是了。

“我也不求其他的, 就想著好好念書。”賈探春道，“若是能有機會，就跟林姐姐這樣。”

賈探春想去女部，卻也不嫉妒林黛玉。林家本身就不一樣，林黛玉又是嫡女出生，學識也好, 這樣的女子能直接進女部, 那也正常。而自己這樣的沒能進女部, 她也沒有不高興, 這種事情沒法說公平不公平的，這世道本身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道。

“定能的。”林黛玉欣賞賈探春不服輸的性子, 對方之前沒有考上女部, 就去考女子學院。可見賈探春是一個有耐心的人, 積極向上的人，這樣的人必定能有所成就，何況賈探春又不是一個蠢笨之人。

賈探春身為一個庶女，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, 林黛玉自是支持賈探春。

“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。”賈迎春有自知之明，不去說學識，就說自己的性子。她的性子不適合去當官，就是覆雜的後院都不適合，所以兄嫂他們才給她選擇了現在的夫君。

夫君被過繼到現在的公爹名下，公爹和婆婆都對她不錯，她已經很滿足了，絕對不去想其他的。

賈迎春不羨慕賈探春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，不適合自己的，再去做，也只會讓自己不開心，倒不如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小日子。

“二姐姐確實可以不用去，二姐夫就已經足夠優秀。”賈惜春笑著道，榮國府的人到底沒有給賈迎春選擇一個差的夫君，雖然是庶子出身，但過繼了，也就成為現在這個歐陽大人的繼承人，性子好，能力也好。

賈迎春想到她的夫君，有些羞澀。

此時，衛家托人探賈老夫人的口風，意圖讓史湘雲給那個早早死去母親的衛若蘭說親。賈老夫人自是拒絕了，那樣的人家可不是什麽好人家，有繼母在，繼母又生了兒子的，天天覷視著世子之位，只怕遲早被折騰死。

史湘雲要是嫁過去，哪裏可能有好日子過。而史湘雲脾氣又不好，必定鬧騰起來，只可能讓那個原配之子更加不好過。

賈老夫人活了這麽多，哪裏可能不知道衛家打的主意。雖然說這能早早讓史湘雲安定下來，這門親事表面上看去也很風光，實際上，內裏已經腐爛，一點都不風光，不過是繼母拿捏繼子的手段。

瞧瞧，還是有人惦記史湘雲的，就是想讓她去禍害別人。

賈老夫人可不敢真的讓史湘雲去禍害別人，大家都已經如此艱難，還是彼此放過吧。

思來想去，賈老夫人都不知道給史湘雲找一門什麽樣的親事好，史湘雲又沒有及笄。要是能讓她在及笄之前嫁出去就好了，可是沒有貴女是在及笄之前嫁出去的，除非有特殊情況。

賈老夫人真想進宮求一求皇後，讓皇後直接給史湘雲賜婚得了。

又過了幾天，賈老夫人幹脆找來了王熙鳳，還是得讓她瞧一瞧，早一點給史湘雲定了親事，才妥當一些。

最近總瞧著史湘雲過來找她，看著她那麽安靜，賈老夫人心裏就不安心。

“說起來，倒是有一個合適的。”王熙鳳眼珠子轉了轉，“恒王有一個庶子，那位庶子雖然讀書不大行，但武功高強，在金吾衛做事。”

“這麽好的，能輪得到她？”賈老夫人不是覺得史湘雲不好，而是有出息的庶子也被人看重，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。這樣的庶子，遲早要爬上去，總有人願意將家中的女子嫁給她。

一時不慎，賈老夫人就說出了這樣的話，好在沒有在史湘雲的面前說出來。否則史湘雲就該認為她怎麽就配不上一個庶子了，那是庶子，庶子啊。

“就是他臉上有一個刀疤。”王熙鳳又道，“不是貫穿整張臉的，就是右臉上。疤痕明顯，救過駕的。”

只可惜臉上有疤痕，這才導致很多女子懼怕他，根本就不敢嫁給他。

王熙鳳想要是自己身份不好，又沒有好的選擇，一定選擇這個庶子。臉上有疤痕如何，只要懂得疼人，那就沒有關系。興許對方因為你不在乎他臉上的疤痕，他反而更加喜歡你。

這就得看史湘雲能不能忍受，一是庶子的身份，二是臉上的疤痕。

有的人是看不上庶子的身份，有的人是怕他臉上的刀疤。

王熙鳳認為大多數女子都害怕他那兇神惡煞的模樣，可是男人在兇神惡煞，不代表就不懂得疼人。

“看上兇是兇了一點。”王熙鳳道，“但能他這樣的，前途似錦。”

即使有刀疤又怎麽樣，照樣能爬上去啊。王熙鳳跟賈老夫人把情況都說了，要不是賈迎春早前定親了，且賈迎春又是庶女，性子又比較軟弱，王熙鳳就把賈迎春說給恒王庶子。

但這樣的人不是誰都能駕馭得了，且王府後院，妯娌也多，別人也能壓著你，哪裏有家庭關系簡單的好相處啊。

王熙鳳認為史湘雲真的可以嫁入這戶人家，史湘雲性子不好，恒王庶子看上去兇兇的，也許兩個人就能混好，小日子也能過得不錯。至於之前的衛家，那就算了吧，說是嫡子，說是世子，實際上比人家庶子混得還要慘烈，要是再被史湘雲拖後腿，那就一塊兒完蛋。

“他的親娘病了？”賈老夫人皺眉。

“是。”王熙鳳點頭，“正是因為這樣，他才點頭，說是要說親，先訂下來。若是可以，早早成親。只是這時候，又有多少人家願意呢。及笄的，基本上都早早定親了，現在就只能往小一些的找。”

王熙鳳也就是聽人說到這一點，外面也在傳。否則她哪裏會在賈老夫人面前說到這一個人，雖然聽說那個庶子兇丫鬟，各種兇，但後院傳出來的，這種事情都可能是假的。

兇丫鬟，那可能是丫鬟要爬床，也可能是丫鬟是其他夫人派去的。

丫鬟能跟妻子一樣嗎？當然不一樣，兇丫鬟，不代表就兇妻子。

賈老夫人知道恒王府的一些事情，想著王府的庶子，那也不是一般人，何況還救過駕的。這種的就算沒有爵位在身，也能自己掙出一片家業。

這樣的人配史湘雲倒也合適，至於男人臉上有刀疤，賈老夫人倒是不大在意。她活了這麽多年，哪裏會不知道，什麽更重要。要是文人臉上有刀疤，可能影響科考，而武夫身上有傷，那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。

近身保護過皇帝的人，臉上有刀疤又怎麽了，那是光榮的象征。因為這一點，那孩子日後的前途也就穩了。一個能當上金吾衛的，還懂得救駕的人，不是傻子，不大可能做自毀長城的事情。

“跟她說說吧。”賈老夫人揉眉，“也不知道恒王府那邊定了人家沒有。”

“聽說是還沒定人家，那庶子的母親如今是側妃。”王熙鳳道，“到底還是希望兒媳婦身份高一些，不想兒子隨便找一個。不過，身份高也沒多大用，更重要的是不怕她兒子的。”

說什麽側妃，其實就是恒王之前的側妃去世了，空出位置，恒王一直沒有再納側妃，後來因為那庶子救駕，這才把他的生母擡為側妃。

總而言之，這個王府覆雜著呢。恒王妃哪裏願意給那樣的一個庶子找一個高門媳婦，自然希望給他找一個身份低一點的，可是身份太低，也不好看，畢竟那庶子救過駕。

因此，王熙鳳才越發覺得史湘雲適合嫁過去。

一是史湘雲是貴女，是嫡女，一門雙侯，身份不算差，但父母雙亡，叔叔嬸嬸不疼，表面風光；二是史湘雲嘴巴很能得罪人，恒王妃就希望庶子的媳婦整天得罪人；三是這算是為那位側妃沖喜，定親後，哪怕沒有及笄，也得早早成親，只是先沒圓房。

這樣一來，恒王妃覺得不錯，榮國府也沒了史湘雲這個累贅。

王熙鳳當然不敢在賈老夫人面前的分析這個，但她相信老太太一定明白這一件事情。

“算了。”賈老夫人嘆息，回頭看向鴛鴦，“你去把湘雲叫過來。”

還是別讓王熙鳳單獨去跟史湘雲說，別讓史湘雲認為這裏面是不是有陰謀。

在賈老夫人看來，這門親事還是挺不錯的，只要能忍，肯好好過日子。等到日後，再分家，這日子不就好過了麽。

史湘雲沒想到賈老夫人這麽快就看中了一家人，當她聽王熙鳳說那些話的時候。她腦中浮現了賈寶玉的面容，明明知道自己跟表哥不可能，可她還是想她了。

“翻過年，你也差不多要及笄了。”賈老夫人道，“若是可以，就定下，不可以就……”

“可以！”史湘雲哪裏敢說不可以，王熙鳳沒說的，賈老夫人都一一分析了。比如庶子的身份，比如臉上的刀疤，有缺點，也有優點。

她的脾氣是不好，但是也不是聽不進去別人的分析。特別是在她來榮國府之後，她聽了很多閑言碎語，在那些下人的眼中，她甚至比那妙玉還要不如。

是不是只要她不嫌棄對方臉上的刀疤，就行了？

“還是先見見吧。”王熙鳳開口，什麽可以不可以，別到時候被嚇到，又鬧騰著不要，那才是真正尷尬。恒王府好歹是王府，哪裏能任由別人顛三倒四的，一下子可以，一下子不可以，那是耍人玩吧，“湘雲妹妹，日子是自己過的，別人幫不了你過，你自己過得舒坦不舒坦，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。”

話還是得說在前頭的，史湘雲畢竟不是榮國府的人，不姓賈。他們到時候也不可能總去幫史湘雲做主，也做不了主。

“榮國府不如王府，你史家一門雙侯，也是不如的。”王熙鳳道，“若不是庶子，又臉上有刀疤，只怕也是輪不到我們這樣的人家。”

史湘雲的嫡女身份真的不中用，就是好看而已。王熙鳳不能說的那麽明白，還把榮國府也說了進去，就希望史湘雲能明白一些。

“就我這樣的身份，能找什麽樣的人。”史湘雲嗤笑，“你們跟我說，便也是想我看明白。你們不跟我說，直接定下來，那也就定下來了。”

所以她的選擇真的不重要，史湘雲也不知道自己能要什麽樣的，就是不甘心找太差的。

“最重要的一點，他臉上有刀疤，但你也不能惦記著其他人。”這是最最最重要的一點，若不是王熙鳳看史湘雲父母雙亡，沒有人提點她，不然也不說這樣的話，“要是心裏有其他人，還想著，那就不是結親，是結仇。”

史湘雲想著賈寶玉，這根本就不是秘密。至少在榮國府不是秘密，史湘雲以前還叫賈寶玉愛哥哥。

王熙鳳想過了，賈寶玉要去西北，若是史湘雲看開，一個在西北，一個在京城，也就沒有什麽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。

史湘雲看向王熙鳳，對上對方的眼神，她感覺自己無所遁形。

“先帶過去瞧瞧吧。”賈老夫人道，興許史湘雲看見人後，就不想這門親事呢。

兩天後，王熙鳳就帶著史湘雲到恒王府赴宴。恒王妃為了那個庶子，特意下帖宴會，就是想看看有沒有適合那個庶子的，也得讓恒王看到她做到這個地步，讓人覺得她這個嫡母沒有虧待庶子。

只是一個宴會而已，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，恒王妃又不是拎不清的，不可能在這一件事情上犯糊塗。她之所以不怎麽待見那個庶子，就是怕那個庶子太過厲害，怕嫡子被壓得死死的。

賈惜春也去了這個宴會，當然，她不是去相親的。就是人家宴客，給她請帖，她就去了。

但她也知道怎麽一回事，就是恒王府的那位有出息的庶子要定親，可惜沒有人家願意把閨女嫁給臉上有刀疤的。恒王妃又不好直接跟恒王說，我辦不了這檔子事情，幹脆就來一個宴會，到時候再讓庶子出現一下，看看有人願意不。

外面總有傳言就這位庶子長得非常難看，實際上，人家就是右臉有條五六厘米的刀疤。要是沒有那個刀疤，便是一個極為英俊的人。可惜有了刀疤，加上他本身在金吾衛做事，這就導致他的氣勢比較強，看上去就更兇惡了。

這位庶子跟謝長雲認識，謝長雲還是比較欣賞這一位的，一個自己努力向上的庶子，可敬可佩。

當賈惜春瞧見王熙鳳和史湘雲，便走了過去。

“堂嫂。”賈惜春笑著道，“你們也過來了。”

賈惜春看看史湘雲，要是恒王妃知道史湘雲心裏有人，估計很樂意讓史湘雲嫁給那個庶子。

“收了帖子，就過來。”王熙鳳道，“今兒，倒是挺熱鬧的。”

王熙鳳看到了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子，還是有不少人想著把家中的女兒嫁入恒王府吧，哪怕是庶子，也有人想搭上關系。就是這些女子的身份可能低一點，可能是低官職的嫡女，也可能是高官的庶女。

史湘雲也看到了那些年輕女子，原本以為沒有什麽人的，沒成想竟然有這麽多人。難道她要嫁給一個庶子都那麽難嗎？這還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庶子啊！

這讓史湘雲再一次陷入自我懷疑中，沒出來不知道，一出來，就見到各種事情。就好比史湘雲出門赴宴，總有人對她愛答不理，還有人嘲諷她。她的侯府貴女身份，在很多人眼中，都是那麽脆弱，不堪一擊。

“找個地方先坐坐吧，或者四處走走。”賈惜春道，不能去的地方，丫鬟會說，也不用擔心走過界。

至於那名庶子，估計是得等宴會上的時候去見恒王妃，正好露面。

謝長雲之前跟賈惜春說過一些，她過來是來赴宴，也是來看看熱鬧。賈惜春的手中倒是有祛疤的藥物，但是那種藥物在這個時代非常難得，所用到的藥材也特別珍貴。

不是她不願意拿出來，而是謝長雲說沒有必要。反正她手裏的這種藥物很少，那麽就留著，不能推廣，甚至不能多做幾瓶，拿就沒有必要拿出來。

那名庶子頂著刀疤正好，讓皇帝記著他曾經救過駕，會更看重他一點，重用他。要是臉上的刀疤好了，皇帝依舊記得恩情，但是程度不一樣。現在只是右臉有刀疤，這種的戴個面具就是了。

戴著半面面具，看上去沒有那麽好看，卻也沒有那麽難看。

至於妻子怕不怕，那名庶子的前程顯然更加重要，沒有那麽多時間去顧慮兒女私情。而且要是妻子那麽在意夫君的臉，那個妻子也沒有多好。

史湘雲微微點頭，倒是沒有說賈惜春的不是。這裏是恒王府，不是榮國府，她不敢隨意說賈惜春不是，她也很長時間沒有去說泰安郡主如何如何了。

此時，恒王府一處院子裏，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女子正躺在床鋪上，而她的面前站在一名年輕的男子。那名男子的右臉上正好有一道刀疤，這一位就是恒王的在金吾衛的有出息的庶子。

“你是庶出的，也別怪王妃給你選身份低的。”這位側妃知道恒王妃不可能給庶子找高門女，也知道自己兒子要強，怕兒子不甘心，怕兒子跟兒媳婦相處不好。

趁著她現在還活著，她得跟兒子多說幾句，別想著要多好的，只要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就夠了。她對兒子也沒有大期望，就想他過得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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